要叫神仙哥哥(2 / 2)
家应该赶去住牛棚。
他不知道的是,梁家纵然破败,被邻里乡亲落井下石,但白眼狼还是少数,从前结下的善缘也得到一些回报。
梁济生从前资助过的一个穷学生,现如今在县城革委会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,当年梁家被抄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,这位学生无计可施,但仍走动了所有的关系,帮他们保住了这栋祖宅。也让梁家人好歹有个遮住风雨的地方,不然凭这些年时不时的批斗和折腾,怕是一个也活不下来。
梁宏昌的尸体被放在屋内的地上,已经开始发硬了。崔婉云拿着湿帕子给梁宏昌擦去脸上的血迹,一边擦一边掉泪。
梁济生说:“浔哥儿,给你爸找身干净衣服换上,让他干干净净地走。”
梁浔抿唇点头,和崔婉云一起给梁宏昌擦干净身体,换上一身白色长衫。这是他爸的宝贝,自从被抄家就压在箱子底,每日干完活,筋疲力尽时洗净手摸一摸,就好像回到从前读书诵诗的日子。
如今,梁宏昌却是穿着这身衣服永远地回去了。
接下来就是入棺和下葬,可梁家已经穷得叮当响,哪里还有钱买棺材。就算是有,也断不敢拿出来花用,不然被有心人看到,又是一条莫须有的罪状。
人已经死了,活着的人就要更加小心。
梁济生思忖了下,“把西厢房的门板卸下来吧,再找两块木板钉一钉。”
崔婉云已经伤心欲绝,伏在梁宏昌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。梁济生在台上时被村民们砸得浑身是伤,却也不得不拖着一把疲累的老骨头,带着小孙子去钉板子。
梁济生刚把门板卸下来就累得呼呼直喘,扶着墙歇气。
梁浔说:“爷爷去歇着吧,我来钉。”
“你这么点的小个子,哪里有力气?”
“我能干。”梁浔神色倔强坚定,掷地有声,“爸死了,我是家里的男子汉,我能保护好爷爷和妈妈。”
梁济生心头酸涩,眼眶一红,差点又落下泪来,他颤颤巍巍抬起干枯的手,重重地在男孩瘦弱的肩上一拍,哑声道:“好小子,是我梁家的种。”
安年在一旁看着小梁浔咬着牙一步一步将木板扛出来,把门上的钉子拔掉,然后拿着捡来的石块,将钉子一点点砸进连接处。
他忍不住上前,蹲在小梁浔旁边,心疼又无可奈何。
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,梁浔忽然抬起头,视线直直地看向他,道:“你是谁?”
安年瞪大了眼睛,指着自己,“你能看见我?”
他自从来了这,无论是一开始在批斗会的人群中,还是跟着梁家人回家这一路,遇到的人没有一个能看见他,他甚至还试着去碰人家的肩膀,结果都穿了过去,他就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一个幽灵。
男孩的眼珠黑黝黝的,嵌在一张没什么肉的小脸上,黑得发亮,他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是谁?为什么一直跟着我?”
“你真的能看见我?”
安年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去碰男孩的肩,同样穿过去了,看来也不行,但是能对话安年就很高兴了。
“我叫安年,你是梁浔吗?”
梁浔看了看穿透自己身体的手指,又看了眼面前的人,“你是鬼吗?”
诶?安年想说不是,但一想自己如今的状态,眼珠一转,狡黠道:“不是哦,我是神仙,要叫神仙哥哥。”
梁浔愣了愣,随即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嘲弄,“世界上没有神仙。”
这回换安年怔住了,“你怎么知道没有?你看我,我就在你面前啊。”
梁浔却不理他了,低垂着头,小手握着石头,面无表情地凿着木板,给他的父亲做一副棺材出来。